
三十多年前,在從石岡水壩前往豐原的蜿蜒道路上,發生了一起嚴重的死亡車禍。一名中年機車騎士阿南,在轉彎處撞上了一輛違規停靠的小客車,當場不幸身亡。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,讓他的家人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,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場意外。由於沒有相關法律知識,他們只能依賴親友協助與肇事方協商。
然而,讓人心寒的是,肇事方阿雄是公家機關的高層,當他得知阿南的侄子剛考取公務人員後,竟透過權勢人物施加壓力,威脅家屬若不接受不公平的賠償條件,就會影響侄子的仕途。阿南的妻子小玲是一名善良、重情義的女人,她不願意因為這場悲劇影響親戚的前途,只能選擇妥協,讓事件草草落幕。
然而,這起事件卻深深烙印在當時年幼的我心中—因我是阿南的小女兒。原本純真的我,從小就相信法律是維護公平正義的存在,但在這場事故中,我卻看到權勢凌駕法律,正義被踐踏。從那時起,我開始對社會公義產生質疑,並對地方勢力心生畏懼。
三十年後,我選擇站出來
命運的安排往往耐人尋味。三十年後,我偶然得知豐原區調解委員會正在遴選女性調解委員。起初,我對此並無興趣,心想:「有權有勢的人總能輕易解決問題,哪還需要什麼調解委員?」
然而,好友靜宜卻語重心長地對我說:「妳不是最有正義感的人嗎?妳不是一直想為弱勢發聲嗎?如果妳真的希望社會變得更公平,就該成為調解委員,讓更多人獲得應有的公道。」
這番話讓我深思數日,最終決定參選。幸運的是,我獲得臺灣臺中地方法院與臺灣臺中地方檢察署的肯定,正式成為一名調解委員。從那一刻起,我發誓,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壓力,我都要秉公處理,絕不讓類似我父親的悲劇再次發生。
那位跛腳的男子
去年某日,我陪母親在醫院候診時,一名拄著拐杖的男子緩緩走出診間,目光緊盯著我,然後慢慢朝我走來。
「請問,妳是調解委員蘇委員嗎?」他小心翼翼地問道。
我點頭回應:「是的,我是。」
他露出感激的神情,說道:「我之前發生車禍,是妳幫我調解的。」
我微笑著問:「調解的結果,您還滿意嗎?」
男子誠懇地說:「幸好當時是妳來調解,不畏權勢,否則我可能什麼賠償都拿不到。」
聽到這番話,我的思緒瞬間被拉回幾年前,那場令我印象深刻的調解。
對抗權勢的調解過程
那是民國109年,我剛擔任調解委員不久,接手了一樁交通事故案件。當時,受害人李建國拄著拐杖,由妻子陪同出席,而肇事方張文斌則由一名氣勢洶洶的朋友陪同。
在調解過程中,我根據現場圖與初判表進行分析,向雙方解釋責任歸屬。然而,張文斌的朋友不耐煩地插話:「這些只是參考,初判表不代表一切。」
我保持冷靜地回應:「但責任釐清後,才能討論賠償。」
對方的朋友語氣強硬地說:「我們最多承擔七成,對方要負三成。」
聽到這話,李建國的妻子忍不住低聲抗議:「可是他闖了紅燈,為什麼我們還要負三成責任?」
我安撫她:「這個問題交給我來處理,請您先提供醫療證明、收據等損失資料。」
這時,張文斌的朋友突然走出調解室,我心想,少一個施壓者,或許對調解有利。然而,幾分鐘後,調解室的門再次被推開,前主席探頭進來,低聲提醒我:「陪同來的那位是某議員。」
我一愣,心中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。轉頭看去,只見李建國夫妻低垂著頭,而張文斌的臉上則浮現一絲得意的微笑。這一幕,與當年父親的案件何其相似!
我心中一陣怒火,但很快冷靜下來。我知道,這一次,我不能讓正義再次淪陷。
我堅定地向受害人說明他的醫療費、修車費及其他損失應獲得合理賠償,並向對方提出具體要求。那名議員聽後,立刻不耐煩地說:「七成就夠了,金額不用這麼多。」
我毫不猶豫地請他離開,強調調解室不接受外界干擾。隨後,少了施壓者,雙方才能真正冷靜討論,最終達成公平合理的協議。
不再畏懼,勇往直前
我並不是天生無所畏懼,也不敢自比包青天。然而,曾經的我和家人,也曾因權勢而無助,飽受不公的對待。正因如此,我更能理解每一個弱勢者的痛苦,也更加堅定地站在他們身邊。
如今,我不再害怕權勢,也不再懷疑法律的公正。我深信,只要有人願意堅持正義,公平就不會只是口號,而是可以真正實現的價值。我會繼續努力,讓調解成為社會公義的橋樑,讓每個人都能在法律的庇護下,獲得應有的尊重與公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