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一如往常的調解日,也一如往常到達大雅區調解委員會。我總習慣先看看當天排定的案件,事先了解案件情況,判斷需要準備哪些資料,例如:相關法令或中華民國產物保險商業同業公會編製的「汽(機)車肇事責任分攤處理原則」……等等,進一步評估案件當事人可能會提出的需求。
這一天排定的案件,一件是交通事故案。嗯!應該沒什麼問題,難不倒我;再翻看第二件。哇!哇!哇哇哇!是一件醫療糾紛案。這件案子可能會有些挑戰性,我準備好心情,全力以赴。
張萬仁牙醫師(化名)為林可銘(化名)先生拔智齒,卻因拔智齒時施打了麻醉劑,引起林可銘臉面部分麻痺,雙方因而產生糾紛。再仔細看了一下案件內容,奇怪!林可銘先生並不住在大雅區,連張萬仁牙醫師及其診所也並不位於大雅區,這是什麼狀況?我能處理得了嗎?
我的心裡竟先懷疑起自己。
做好調解前該有的準備後,也只能等到調解時,才能了解雙方之間真正的狀況了。
調解時刻到了。
林可銘是一位年輕帥哥,陪同他來調解的是他的父母親;張萬仁牙醫師是某牙科診所的醫師,有二位女性助理陪同他前來。
按程序,當然先由林可銘表示意見。林可銘表示,是因為信任張萬仁牙醫師的醫術,才會從小就在張萬仁牙醫師的牙科診所看診,這也說明了為何張萬仁牙醫師的牙科診所並不在林可銘的居住(大雅)區。哪知,因信任才請張萬仁牙醫師拔智齒,卻造成林可銘臉面部分麻痺;但張萬仁牙醫師說,這種因施打麻醉劑引起的臉面部分麻痺,會漸漸好轉,屬於正常情況,並非醫療疏失。
當下我判斷,這種狀況最好的調解方式就是「分別調解」。
當單獨與林可銘溝通時,我順便詢問林可銘,他並非住在大雅區,怎麼會跨區到大雅調解會聲請調解呢?林可銘表示,是因朋友建議,信任大雅區調解委員會的緣故,所以向大雅區調解會聲請調解。
了解林可銘的訴求後,我先與他討論調解與訴訟之別與優缺點,再單獨與張萬仁牙醫師面談。
誰知,張萬仁牙醫師先嘆了一口氣,隨後說:「委員,您不是專業醫療人員,又不懂醫療知識,要怎麼調解?」
我一聽,當下心有不服,就向張萬仁牙醫師表示:「醫療是您的專業,但調解是我的專業。只要您信任我,調解的事就交給我。」
我又更明確地對張萬仁牙醫師說:「待會所討論的和解條件,都不是損害賠償,也不是因醫療疏失所導致的賠償,僅僅是彌補林可銘先生因施打麻醉劑造成臉面部分麻痺的痛苦。」
沒想到,我這麼一說,馬上就打動了張萬仁牙醫師的心。只是換了一個角度思考,原本緊張的醫病關係竟立刻緩和了下來。整個案件實質上,從糾紛轉換為同理心的彰顯;張萬仁牙醫師轉以苦病人之苦(面部麻痺)的心情,願意承擔自己的病患(聲請人林可銘)所受的痛苦。而在討論中得知,其實兩造已經在診所內談過好幾次,都沒有談成,所以,張萬仁牙醫師才懷疑調解的效果。
我對張萬仁牙醫師說:「您若信任大雅區調解委員會,就請您放心,將調解交給我。」雖然,我仍感覺得到張牙醫師的悲觀心情,但他願意試試看,放手讓我去談。
經過幾次單獨溝通協調後,林可銘同意了張萬仁牙醫師提出的和解條件,調解成立!
當張萬仁牙醫師一行三人聽到對方同意和解條件,調解成功了,十分驚訝!怎麼可能?怎麼可能?這怎麼可能呀!
張萬仁牙醫師表達萬分的佩服,非常感激我們調解會,還一再問我:「委員,您是怎麼談的,竟然調解成功了!」
這時換我賣個關子了:「調解是我的專業,醫療是您的專業。如果我把調解專業教了您,我就沒飯吃囉!」張牙醫師聽懂了我的意思,既不好意思又釋懷地笑了。
最後在填寫調解書時,我再次提醒張萬仁牙醫師,因這件調解事件涉及醫療業務,牙科診所是否附有委任狀?是否也將牙科診所列為當事人之一?此舉更讓張萬仁牙醫師信任調解委員的專業,兩造糾紛一次解決,調解林張雙方都是愉快地步出調解會。
這次調解,我重點訴求「信任」二字。兩造林可銘及張萬仁牙醫師都非大雅區居民,案件不在大雅管轄區,卻因林可銘「信任」我們,所以選擇到本區聲請調解;而張萬仁牙醫師也是基於「信任」,才願意同來本區調解。而如前所述,林可銘是因「信任」張萬仁牙醫師的醫術,才會從小就在張萬仁牙醫師的診所看診。
從頭到尾,這是一件因「信任」開始,因「信任」而終的圓滿調解案件。當人與人之間,有雙向的「信任」做為基礎,釐清紛爭緣由後,和平自會因「信任」而生!